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(1/2)

“老爷呢?”母亲面色微微一沉,望了望梅妩的身后,并不见父亲的踪影。“夫人,我刚到春熙堂,长龄说老爷去了……葳蕤阁,”梅妩咬着嘴唇,垂下睫毛,“我又去了葳蕤阁,结果被人挡下了,白姨娘……白姨娘刚刚生了一个儿子……老爷正陪着她,谁也不见。”声音越说越小,渐不可闻。母亲酒醉的脸霎时白了一白,轻轻端起一杯酒,慢慢地说,“是么? 白氏生孩子了……”他口中香甜的梨花白顿变苦涩,“要不我去请父亲来……?”“不必了!”母亲断然制止他,前所未有地厉声。“你们都下去吧,我一人正好清静。”他只好低头转身,缺见母亲脱下轻裘,露出暗红色的衣裙,歪歪扭扭地走到雪地里,她踮起脚尖,折下一支梅,凝望片刻,轻舒广袖,寂然起舞。雪落簌簌,片片梅红,那醉中起舞的母亲在那一刻定然是心灰意冷了吧? 从此黛眉长敛,春色飘零别梅郎。灵越轻轻地发出一声喟叹,在大周朝,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,是女子,就要承受着与人分享丈夫的痛苦。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分离。是多少痴心女子的祈愿,然而如此忠贞的男人,却是少之又少。夜色更浓,廊下红灯笼射过来的亮光,映在他的眼睛里,是两团闪烁的怒火,“我开始憎恶那片梅林!在我十五岁那年母亲的忌日,我命人将梅林砍伐一空,付之一炬……”他还记得,那倒下的梅树横七竖八,在空地里堆积如山。他令人浇上火油,即将付之一炬的时候,刚回府的父亲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。“庭玉,你疯了? 这林子是你母亲最爱的,你怎么说砍就砍?”他冷笑着望着父亲,不发一言。“你是不是傻了? 为什么要砍掉林子?”父亲急怒攻心,大声斥责。他却拒绝回答,静默地与父亲对抗。或许是他眼里蓬勃的恨意,又或许是那一刻难以抑制的悲伤,盛怒的父亲看着他,怒火渐渐消失,一动不动似僵住了。他终于将火把丢进了乱木之中,炽热的火舌冲天腾起,噼里啪啦地熊熊燃烧起来,一时间浓烟滚滚。滔天的火光之中,他挺直了脊背地与父亲默默对峙。父亲终于缓缓转开了目光,凝视着那疯狂燃烧的大火。风中摇摆闪烁的火光,让他的神情变得十分飘渺模糊。他痴立了半晌,转身大步离去。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。曾经的梅林雪海化为一片焦土。而那刻着香雪海的石牌,也被他用刀狠狠地刮去。他亲手摧毁了父亲给母亲带来的爱,也抹平了父亲给母亲带来的伤害。地下的母亲有知,会是赞赏呢,还是悲伤呢,还是责怪他不懂母亲的心呢?灵越凝视着他的眼睛,那里有几分痛苦,几分悲哀,几分恨意还有几分一闪而过的彷徨,她情不自禁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,似乎只有这样做,才能令他曾经承受的痛苦稍减。他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暖,不觉靠近她。暮春的夜晚,带着几分寒冷,他们靠在一起,就像两个相互取暖的孩子,彼此从体温中找到慰藉的力量。幽暗的树林,有风吹过,发出阵阵声响,就像大海掀起的细小涛声。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老梅,都没有说话。在这深沉的静寂之中,他忽然问灵越:“你觉得我二弟如何?”这问题突如其来,又未免太直接,灵越略略一怔。沈庭芝俊朗的笑容淡淡显现在她的脑海里,她终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,对于男子的相貌,有种天然的关切。她斟酌着,认真回答:“二公子身姿挺拔,正如芝兰玉树,俊朗不凡,气质出众。他闷声半晌,轻轻微笑,“你不知道,我有多羡慕二弟。”灵越没有察觉他脸上微微泛起的微红,好奇地问,“为什么呢?”他的笑容十分疏淡,有一种不易觉察的酸涩,“二弟他自幼康健,而我却像个废人。”“调养将息并非一日之功,只要我们找出中的何毒,哥哥的身体必定会强壮起来的。”灵越软语宽慰。“到时何须羡慕旁人?”婆娑的灯光投在沈庭玉的脸上,将他的眉目罩得恍惚而模糊。良久,他微微笑道:“你说的极是。”游廊之上,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一个袅袅的身影,提着一只灯笼,边走边呼,“公子,灵越,是你们在哪儿吗?”原来是珍珠的声音。灵越忙应道,“珍珠姐姐!”珍珠慢慢走近,火红的灯光照着她的额上,细密的汗珠如露,她微微舒了一口气,笑道,“方才只走开了一会,一转眼你们都不见了,找了半天,原来是回来了!”沈庭玉微微颔首,半晌道,“我走之后,父亲可曾说过什么?”犹豫的声音里,分明还是在意着父亲的。珍珠面向公子,微微抬起低垂的眼眸,顿时如同天上寒星,柔柔的光芒闪烁,“老爷说,公子不舒服先回房了,余人倒没有生疑。后来二公子来了,不知为何,闷闷不乐的,老爷心下看似不快,亏得三公子巧舌如簧,逗得老爷很是开心。”“我的三弟惯会讨人欢心。”他冷哼了一声,望着更加黑沉的天空,低声道,“回去吧,夜深了……”灵越望着黑沉沉的树林,恍惚间看到一点幽绿之光一闪而过。一轮夕阳挂在天上,给香浮居洒下大片的霞光。虽然是初夏,天气已然炎热起来,此时风来,仍带着些许温意。灵越的裹胸紧紧包裹着胸口,她感觉都要透不过气来。坐在紫藤架下,她感觉自己像一条滨临窒息的鱼,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珍珠拎来一桶清水,用木瓢舀起来,将院子角落的凤仙泼了一遍,那凤仙花性情喜水,越到傍晚越显得娇艳,一丛丛繁茂招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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