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梅林少女心(1/2)

这是她见过最俊秀的公子了。他的眼神极其明亮,就像夏天的第一缕眼光。鼻梁挺直如同雕刻,嘴唇略薄,此刻抿成一条线,有一种刚毅之感。身姿,更是如同芝兰玉树。他与庭玉并肩而立,更显得他充满了阳光,健美,男子的气息蓬勃而出。灵越的目光与他相触,这才惊醒自己竟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一个男子,脸上微微一烫,忙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。那公子见到他们也是一怔,显然出乎意料。他目中含笑,“大哥,你怎么在这里?”沈庭玉微微点头,咳了几声,淡淡回答:“不过是路过罢了,二弟为何在此?”“我正要去找父亲。”他的眼睛忽然一暗,就像乌云瞬间罩住了阳光。沈庭玉讥笑道:“父亲正忙着再做新郎,恐怕没有空见你。”二公子闻言身体一僵,随即一丝苦笑浮上眉间,“大哥说的也是。”金色的霞光流淌下来,照在这对同父异母的两兄弟身上。他们的相貌并不相似,此刻表情却如出一辙,都是那么落寞。一时两人各怀心事,相对无言。天边的霞光转瞬即逝,夜色渐渐浓重如墨,将这座富贵繁华的宅院笼罩其中。灵越跟在沈庭玉的身后,沿着迤逦的长廊,慢慢而行。大红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,高高地挂在廊下,在夜色中闪烁,恍如繁星。然而这些灯火照亮了浓墨重彩精心描绘的雕梁画栋,照亮了亭台楼阁水榭歌台,却照不明沈家大公子深沉的眉目。两个人不知走了多久,竟来到当初灵越进府时大雪覆盖的林子。暮春之夜,夜风温柔,夹杂着来自枝头绿叶,脚下青草特有的芳香。那座玲珑的假山没有了积雪的覆盖,显得瘦骨嶙峋,孤零零地立在林边。廊下明灭的灯火照过来,依稀看到极浅的三个字,灵越细细辨认,只能认出一个香和海。难道是香雪海三个字?灵越恍然大悟,难道这片林子以前是梅林?她望着夜色中浓黑一片的树木,遥想着,若是冬日站在此处,必定红梅如火,白梅如雪,香气四溢,正是梅林雪海,美不胜收。可是为什么这林中如今一棵梅花也无?只有凤尾森森,龙吟细细。她不觉望向了沈庭玉。他立在瘦石之畔,瘦削的身影背对着灵越,静默无声。她转到他的近前,遥遥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,眼睛里有极其微弱的水光。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,形成了一条坚毅的线条。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,手心传来的温暖令他一怔。“庭玉哥哥……”灵越轻轻地唤他,“有什么难过的事,说给我听听,或许就不那么难过了。”他的脸上浮起苍凉的微笑,摸摸她的长发,“你太小了,说了,你也不明白……”“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……”她的语气中有一种酸涩,“说给我听听,你知道吗,你这样压抑着自己,令我更加难受。”她纯净的眸子之中又闪过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思,令他在恍然间惊觉她已经长大成一个懂得洞察人心的少女。层层的心防忽然就被那缕愁思打开,压抑已久的情绪一涌而出。该对她从哪儿讲起呢?他望着眼前的假山石,那上面的三个字曾代表着泸州沈府最为美丽的一景,谁不知道沈府李夫人精心培植的那一片梅林,乃是泸州一绝呢?母亲出自世代书香门第,是泸州里远近闻名的风雅美人,出口成章,写得一手好字,更画得一手好画。花开时节,母亲经常邀请相熟的夫人小姐,在梅林煮酒赏雪,谈诗论画,怡然自乐。什么时候开始,她不再喜欢梅林,甚至心生厌恶弃之一旁呢?是的,是那个冬日,据说那一天是黄道吉日,宜嫁娶,忌破土。那一天,他的父亲终于纳了白家的女儿为妾。白家也是泸州城里数得着的富贵人家,虽然女儿宁愿退掉与他人的婚约,也要执意嫁给父亲为妾,并不是什么风光体面的事,白家疼爱女儿,依然备下了十里红妆,摆足了风光排场。比起母亲当年出嫁的光景,不遑多让。他讨厌那锣鼓喧天的热闹,避开人来人往的宾客,整日游荡在香雪海里。却发现不知何时,香雪海里的一株不起眼的老梅,枝头上竟绽放了第一枝花。他知道母亲最爱梅花,特意爬上树,将那支花折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,踏进香浮居。院子里静悄悄的,丫环仆妇们不知道去了哪里。到了母亲门前,他特意放轻了脚步,却看到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。冬日的阳光照进母亲的卧房,将宽阔的房间分成两极的明暗。明晃晃的光线里,看得见轻尘飞舞。而暗影的榻上,蜷伏着他的母亲。母亲没有睡,她脸贴在巨大的软枕上,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,将枕头浸染出一块印子。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,嗫嚅着叫了声:“母亲。”母亲微微抬起头来,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梅花上。有那么一刹那光亮的眼神,又像风中的蜡烛般熄灭了。他慌忙将梅花插到瓶中,拿来帕子为母亲拭泪。他从没见过母亲流过那么多泪水,打湿了一块又一块的帕子。墙外的喜乐若有若无地传来,影影绰绰。母亲怔怔地听着,停止了哭泣。那一天,病重的母亲虽然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,可是少不经事的他,忽然之间听懂了母亲心中的千言万语。后来他才知道,母亲和父亲的故事,最开始便是源自一枝梅花。“你可知道,眼前这片树林,曾经种着的是万千梅树吗?”他的目光似从遥远的地方飘回,喃喃向灵越发问。灵越正要说话,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,低沉而分明:“在我十四岁之前,香雪海里所种的全都是父亲替母亲搜罗来的梅树,一棵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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