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混乱(一)(1/2)

老边的死让允吾城里的边府变得异常沉寂。依照老边的遗愿,他的灵柩运回榆中安葬。

为了葬仪之事,边靖几乎愁白了头发,连小老虎也被闹得不得安宁。因为依古时《礼记?曲礼》:“天子死曰崩,诸侯曰薨,大夫曰卒,士曰不禄,庶人曰死。”又有记载说,从始死之日起,“天子七日而殡”,“诸侯五日而殡”,“大夫、士、庶人三日而殡。”老边曾经是汉朝的新安县令,后来致仕还家,去世之际不过一介布衣;依礼属于士大夫一类,称呼上曰“卒”、曰“不禄”都可以,而停灵的时间都在三日。边靖是个读书人,虽然被老边压着不得出仕,但是对礼制的讲究已经是深入其心,根深蒂固了。

问题就出在这个所谓的“礼制”上了。就在停灵之际,有一位从榆中城赶来的宾客,乃是老边在榆中老家的故交,虽然没有太深交情,但是与边家一样都是榆中定居数代的土著,与边家也算累世故交了。这个人的性命其实姑且可以不论,因为除了在吊唁时说了一番惊世骇俗的篇大论之外,这位边家的累世故交从此与边家再无关系;不过他当时在灵堂上说起的话却让老边的丧事横生枝节。

那位宾客言道:“边公虽然生前宦途不顺,不过是汉朝一县令,勉强可以算的一个士大夫,但是后来他会盟凉州诸部,身为盟主之尊,统兵十余万,割据州郡,名虽不顺,但究其实则为诸侯也,理应以诸侯之礼下葬。”

就为这么一番话,让边靖左右为难。若依边靖自己的意思,所谓诸侯之说不过是笑谈,世上哪有自己封自己做诸侯的。谁能承认你?严格说来,能以士大夫之礼下葬就不错了。可是回过头来一向,边靖不免又有些犹豫;若是坚持己见。固然是全了礼制,可是万一时候说起,会不会有人骂他边靖不孝,生生将亡父压了一头?虽则丧葬礼制与亡者而言只是一些虚名。但是世上慕虚名、喜议论者甚多,口水多了,虽然淹不死人,落在耳朵里也是烦心。

为这个事情,边靖问过自己母亲。边夫人却让他去问小老虎。边靖惊诧:自己那个便宜义弟有勇无谋,好武厌,能懂这个?不过碍于母命难违,边靖还是硬着头皮来找小老虎,心里却压根不觉得这小子能有什么好主意。

结果小老虎听了边靖诉说自己的为难,居然流露出一副很不可思的神色,一言不发地盯着边靖上上下下看个没完。

边靖被看得莫名火起,催促道:“你倒是说话呀。该怎么办呢?”

“想怎么办就怎么办。管别人怎么说呢。”小老虎没好气地答道。口气很是不好;老边的去世对小老虎精神的打击很大,一连几天都恹恹不愿理事,边靖所谓的烦恼在他看来纯粹就是吃饱了撑得。

边靖气得直瞪眼:“那怎么行?礼制不可乱!”

小老虎被边靖的呆板迂腐给气到了,当场就呛了一句回去:“按礼制,造反的都是贼!做贼的该按什么礼制来下葬?”

边靖被噎得几乎背过气去,指着小老虎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小老虎兀自不肯善罢甘休。他咆哮着几乎将这几日来胸中的郁气悉数宣泄出来:“你张口礼制,闭嘴礼制。礼制有什么用,能吃还是能穿。还是能让老边活过来?士大夫、诸侯,有什么差别,老边还不是死了?要是能让老边活过来,就是天子之礼我也敢用!”

边靖原本心中的怒火在小老虎的咆哮声中完全湮灭了;他看到原本坚强粗野的小老虎崽子,又一次开始流泪,他就明白自己纠结与所谓礼制究竟是多么可笑。亲情、孝道,不是用所谓礼制规范来体现的;边靖骇然发现,论及对老边的感情,自己这个亲儿子,居然还不如小老虎这捡回来的半个儿子。边靖明白,眼前这个老虎崽子,虽然性格上有着种种毛病,莽撞、好杀、不知敬畏,但是他始终有着一颗赤子之心;在小老虎的眼里,世间什么规矩、礼制和道理全都是空的,只要不高兴了,他随时都会把这些世人奉为圭臬的东西踩在脚下;因为在他的世界中,老边就是他的规矩、礼制、道理。

曾经他的世界是山野荒蛮;后来,老边成了他的世界;再后来,这个世界突然破灭了。

随后的葬礼因为小老虎突然的狂怒爆发而变得异常混乱。当然,所谓的混乱只是相对于典章礼仪中规定的礼制,就丧事本身而言,还是办得有条有理。只不过小老虎在暴怒之后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主张,结果与边靖之间产生了无法回避的摩擦,也让丧礼的礼制在内行人看来充满了荒诞怪异的景象,令人匪夷所思。

丧礼所用器物,包括棺椁,都是以士大夫礼制而制,虽然有人或有异议,但是以老边的身份也不为错处;可是当所有人骇异地发现,老边的灵柩居然在家里一停就是七天时,几乎所有人都吓掉了下巴。在宾客们议论纷纷之下,七天期满,老边的灵柩出殡,小老虎居然派出千名将士为灵车执绋,顿时让允吾城上下为之侧目——这是天子之礼。在小老虎几乎执拗的坚持之下,死去的老边居然享受了一半的天子规制。

边靖对小老虎的固执一点办法都没有。兵权是小老虎的,派出来沿途护卫灵车的都是两营中的将士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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