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中篇:第7章(1/3)

车一入壶口,就看到高原上连绵不断的苹果树。

与当年时令一样,过了霜降还没到小雪,远远望去黄土高原裸露出黄褐色。大部分苹果树叶已经凋零,有几片挂在枝头被霜染成了斑斑红色,满树苹果在阳光里红彤透亮,汇集在一起向天际延伸,与太阳辉映仿佛成了它的云霞。

当年她坐在客车上看到窗外这么多的苹果树,心想该有多少苹果园呢,后来发现满坡满岭都是苹果,连绵在一起客车行驶十几公里都走不出来。刚开始她还能屏着气静静欣赏,后来越来越兴奋,手舞动着几乎要喊出来。他用胳膊捅了她一下,因为满车的旅客都在看她。

她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苹果树和这么多的苹果,感受到黄土高原这片土地的神奇,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苹果汇成的美景时,不是去欣赏,而是有了大吃特吃的胃口。

他说秀色可餐嘛,也许这是欣赏的更高境界。又附在她耳朵边低声说,此刻我就有想吃你的感觉,当心今夜我把你的骨头弄散架。她笑着不理。

长途客车要在壶口住一宿。车停下来去住宿登记,才知道这地方全是窑洞,她们对视一下,感觉有些不适应。登记者看出她们的心思,说我们这里有一洞喜房,完全按照陕北新婚洞房布置的,住进去不是新婚胜似新婚。她们就挑选了那孔窑洞。

当她们撩开绣花的蓝色布帘走进窑洞时,竟有些惊呆:拱形的窗户上贴着一对大圆红“囍”剪纸,“囍”字旁附栖一对长尾翼凤凰。窑洞的一床土炕上挂一幕粉红色帐幔,帐幔里一床红缎锦花被子,床头摆一对红鸳鸯绣枕,床头擎一双红烛,床下摆一双夸张的绣花棉鞋,女鞋三寸金莲,男鞋是西北汉子穿的大船鞋,显然是用来装饰场景的。墙壁上贴一幅大的剪纸,画面是“老鼠嫁女”。唢呐。轿子。鞭炮。众老鼠。不同的老鼠有不同的表情,老鼠新娘头蒙一块遮布,羞羞涩涩;老鼠新郎仰头摆尾,一副抱得美人归的欢喜。

她进了窑洞跑过去一头扎在床上,竟有些硌身,从铺面下面摸出几颗大枣几粒花生几粒玉米。她们相互看着对方笑,明白里面的寓意:早(枣)生(花生)贵子(玉米籽)。她像陕北婆娘一样盘腿坐在炕上。詹子恒说你就不要回落凫市了,在这里找一个放羊倌嫁了,每天随他一起放羊一起唱信天游,一起住在这样的窑洞里为人口增长做贡献。

她笑了,问要嫁什么样的丈夫?他说要嫁就嫁一个老实巴交的,吃饭不知道饥饱,下雨不知道躲雨。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与你约会,来约会时候,你就把你放羊的丈夫遣派出去放羊,三天不能回来。

她嗔怒问道,你打算多长时间来约会我?他逗她说六年来一次。她说你真狠心啊,六年才来看我一次,我已经生了一群孩子在这窑洞里。他笑道谁让你负心嫁人呢。

这一夜,她们躺在炕上说笑嬉闹,纵情□□喊叫,仿佛要把十几年的男女之事作个弥补。她在一次一次飞飘中体会到身心融合。

窗外发白时候,她还没有一丝倦意说,今夜才是我们的洞房之夜,我才感觉像是真正嫁给了你。她们早早走出窑洞,盘桓在苹果园内,迎着东方橘红色太阳拍照,朝着远方高原的沟沟壑壑叫喊。

詹子恒把车直接开到当年住宿的窑洞前。

窑洞还是那孔窑洞,只是改成普通的住宿窑洞。蓝布门帘,剪纸窗花,撩开门帘走进去,炕上两拢迭放整齐的蓝缎棉被,粉红色帐幔已经撤去,墙上仍贴着剪纸,内容换成了“陕北高原”。画面上的高原峁峁墚墚,苍茫地延伸到天的尽头。

他把洗漱东西拿出来,说今夜我们还住这里吧。她犹豫一下,说窑洞没有卫生间很不方便。没等他说话,又说也罢,随你就是了。当年窑洞外摆着一个陕北农村特有的便缸。她看了笑个不停,觉得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这样方便,不过又觉得只有此才是地道的陕北特色。

吃过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,高原气候有些寒冷。她们回到窑洞,詹子恒走近炕前,打算去铺床展被。她说还是我来做吧。把两拢被子抖开拢了两个被窝。他明白她的意思,淡淡说如果觉得冷,你就钻进被窝里吧。她上炕脱去外衣,只穿一身贴身内衣裹着被子,半坐半靠在床头上。

他坐在炕边的板凳上,沉默一阵说,如果你有要说的话,说说吧。她说我没有要说的话,如果你有话就说吧。又沉默一阵他说,当年我们还在蜜月,就在这里,大概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,我说的是“我”。有些事情越不想回忆,越常常回忆。他语速极慢,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。

她说我也一样。望着床头挂的一串手工布娃娃,并没有看他。

他说七年了,对人的一生不算长,也不算短,对人的改变却很多。有时我简直不敢相信,七年前刻骨铭心的,都随着这不短不长的时光飞逝掉了。她说既然飞逝掉了,说明没有存在的价值不值得留恋,最好还是让它飞逝掉吧。她一直盯着那串布娃娃,似乎狠着心要让过去的飞逝掉,仿佛回头望他,一切都会死灰复燃。

她的话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,他仰头无聊地望着窑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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