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九章 不愈之殇(1/2)

一汪浅碧琼浆,漾出圈圈涟漪,清香似雨后的苇叶,微微漾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桃花味,冷真才是闻见,大脑便清醒了些,从疏华手中接过碗,全喝了下去。

瞬间,似有溪流在全身各处流动,冲走了一切混沌,杂质,阴霾,闯出一条通透清明的道,肌肤忽然一轻,骨头猛地一空,全被爽凉舒适感充盈,她成了水的载体,随心所欲地流淌,忘记了所有,包括自己。

“哎呀,竟有这等奇效。”她难得有些喜悦,尽管知道他不过是为了交易,仍是道了一声谢。

疏华笑而不答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
极致的快乐只是一瞬间,冷真眸中的亮光很快黯淡了下去。

凌乱的脉络悉数被理清,过往,她喝下孟婆汤而稀释模糊的过往,一桩桩化作凌厉的丝线,穿过她的大脑,破碎的心肺,不断搅动,并向深处勒去,她捂住心口,在榻上不断翻滚,死死咬住嘴唇,却仍忍不住呻吟出来。

疏华静静地看着她,这便是有血有肉的人么?那么苦,那么痛,却是真实地存在着,生命似一片充斥着爱恨情仇的苦海,无边无际,令人沦陷,着迷,不顾一切地跳入。

只有那样,才会感受到心灵的战栗,意识疯狂般的执着,甚至在危险来临时,血液交融,不离不弃,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。

而一只仅由意识衍化出的蛇影魅,空幽幽地存在着,无任何事物真实可感,冷看别人的悲欢聚散,不过是同喝下一杯淡水,即便知道一定痛,自己,却无法相应和。

一时间,他在真实的目的与谎言之间产生了选择的犹疑。

直到榻上女子挣扎着投过来怨毒的一束目光,他才回过神,只手覆在沁满汗珠的额头上,冷真一下子瘫软下来,呼吸急促,胸脯不断起伏,愤愤地看着蓝袍银发的魔魅,“你,不愿出去了。”

疏华淡淡一笑,倾下身,将黏在她脸颊两边的头发撩开,又从袖中抽出一块白帕,试她额上的汗珠,“不是说我要投胎转世么,方才是想看看真正的生命体,将痛苦毫无保留地发泄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
冷真轻哼一声,好一个蛇影魅,果然是无情之物,真真是笑看他人生死痛苦啊!方才她翻来覆去,痛不欲生,他神色毫无波澜泛起,平静得浑然天成,仿佛本该如此。

稍微消了气,又不由得同情起他来,化作人的形体,拥有生灵意识,却是不知生命何滋味,就那么没有起伏地存在着,好似澄澈平静的湖泊,清风不拂,涟漪不起,毫无牵挂,却又清寡无聊到极致。

虽一袭衣袍深蓝如清穹,却掩不住半透明的形体,那双丹凤眸中浅碧清幽,仿佛水彩画极轻极美的一抹,五官之清俊,可说不输南泽,却似被明空薄雾侵入一半,秀峦苍渺,近在咫尺,无法触摸。

见她眼中的一丝怜意,疏华指尖掠移过她长而柔软的睫毛,“这便是同情了。”

只是客观陈述而已,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希冀,意念却微微浮动了一下。

冷真心中一叹,下床,正要穿鞋,疏华的手指操纵木偶般作出牵引之势,鞋便套到了脚上,看着她矮矮的身子,道,“我可以让你恢复原先的模样,你可愿?”

冷真听了精神一振,她夜夜盼着长大,无奈得数着日子等待,细微的变化却感受不到,那叫一个抓心挠肝的。

然而,兴致又忽地一降,虽说这只蛇影魅是个无情无欲的意念衍化物,但毕竟也是个人形男子的存在,陌生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总是有些不恰当,她还是保持女童的样子好。

抬起纷娇娇的脸蛋,眸子汪汪澈,脆生生道,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,不过,希望在幻境崩溃后再恢复,那时便有劳你了。”

疏华眯了眯眼,“你怕我占你便宜。”

冷真肃然道,“你无血无肉,又怎会生出那般龌龊猥琐的念头,我是觉得……唔……是……”

疏华扬手止住她,目光垂向她胸脯,冷真一个激灵,忙抬手捂住,怀疑方才她的推断错了。

疏华嘴角扬起更深的笑意,“你以为我对你有企图?”

冷真语气有些不确定,“你……断断是不会生出那般龌龊猥琐的念头的。”

疏华嘴角浮起一丝玩味,又随即消失,风淡云清地问,“你的心肺四分五裂,又中了蟹精剧毒,不疼么?”

冷真声音低了些,幽了些,“疼着倒是习惯了,若不疼了,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。”

“幸好是仙躯,才得以残喘续命。”

疏华轻叹,微微倾身,玉骨扇缭绕着一团仙气,从冷真的锁骨一路移下。

仿佛清风萦怀,在五脏六腑间流窜不休,碎裂的部分彼此聚拢,缝隙处血肉纵生,很快,脏,肺恢复了五百年前的完整。

青黑色的雾气在扇面氤氲不离,不过是眨眼间,折扇已被侵蚀得尽剩下玉骨,毒气组合成一团,在空荡荡的殿中飘荡。

冷真简直不敢相信。

痛了五百多年,连“重生”也无法愈合的伤,竟这般奇迹地好了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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