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——伍仕诚(1/2)

伍仕诚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,那时龙港码头人人唤他一声“南哥”,他还在为霍恩卖命,刀尖舔血,欢笑场修罗殿来回出入。

肮脏的事情做得久了,会身不由己陷入漩涡,若尚有理智,或奋力向上抽身,或一坠下沉至底。

他选择退场。

但他现在亦不知道,这种抽身永远无法洗白一个人从前过往血腥黑暗经历,等子弹打在他心爱人身上,他才明白此间道理。

消息告诉霍恩时,那人从宴会上下来,身上带着酒气,穿一身西装站在暗巷里,抬脚拿皮鞋踩灭烟头,“阿南,你若想好便去做,你跟我这些年,苦了你,户头那些随你拿去花,但阿南我这里永远有你一双碗筷。”

霍恩拍他肩膀,“等婚礼结束后再走,下月十七,黄道吉日,发发发大吉大利,你要来,不然笑笑会不开心。”

他点上一支烟,“她见着你就够开心,眼里哪里会看我”

最终还是没留到伍笑婚礼庆典,便匆匆离开香港,周绮玉缠他缠的紧,他给不了人承诺,不如早早远走,断人念想。

轮渡夜班,港口灯火通明,幽深漆黑海水倒映白光,涌动出一条未知路。

他是真的倦了,也不知多少年再没见过干净有生气脸孔,他身体已装满故事与沉重过往,独木难支。

撑在轮船栏杆,海风拂面,夜色里航行,他在海洋中间抽完一盒烟。

想要一个温柔的女人,一个完整的家,在安定城市。

他在深水埗吃那一碗夫妻合做蛋仔面时就做好决心。

临行时港口无大阵仗,怕惊扰虎视对手,只有霍恩伍笑加几位保镖站码头看他走。

他拥了拥伍笑,“阿妹,要做一位好太太,不要凶狠抽烟,小心牙齿手指都发黄。”

“阿哥好噜苏啊”,伍笑拍拍他坚实后背,“都怪霍恩处理不好周家大小姐未婚妻烂尾楼,要逼我阿哥跑路。”

“收声啊,霍先生有长耳朵。”

“嘁,他有什么犀利”

伍山南哭笑不得,眼神示意霍恩,无声说话,“要照顾好我阿妹。”

对面男人点头,眼神落到伍笑身上,满满腻人宠爱,羡煞旁人。

汽船鸣笛,他驶离乱世。

抵达之日,上海下雨,烟灰如铅块的天纠结一团又一团如絮的云,阴沉送凉。

旧日居住洋房别墅,几经辗转又回到他名下,仍是一把长长铜制钥匙,环索系的红绳已经磨得很旧,这把钥匙曾在他面前被交给别人抵债,现在又重新握回在他手心。

房子已经很久无人住,家具用白色棉布蒙着,他的几只行李皮箱被人堆在进门玄关长廊。

大理石地面铺着洋红孔雀蓝牡丹地毯,遮住小时候拿火钳磕出的小坑,月光透过白纱帘温柔地落进来,一切都很静,仿佛这世界就剩他一人。

好似什么都没变过一样,老家具,旧地毯,延伸而上的红色木楼梯,旧钟被提前收拾完好,咔咔声响走针,静谧无人的故乡的夜。

唯独是长青铁树枯了。

砖红色大口花盆,泥土干裂,一条条黑色裂缝曲折蜿蜒,枯干的根叶扫过他手心,落一地脆弱的黄色粉末。

回家第一夜,他什么也没动,也未叫人清扫整理,就在楼梯上坐了一整晚,一大扇窗把故乡月明无私送给他。

其实早已经是物是人非。

他不是那个穿西洋衬衫背带裤上学的大少爷,阿妹也再不是穿公主洋裙弹钢琴的小小姐,也不会再有放学后逃开家里司机的接送车,在弄堂里穿行,拿白石灰石在墙壁涂画的日子。

多年未尝过上海的梅雨,早已经忘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院子里铁树的青翠。

以前的日子里,喜欢穿着长烬绸布衫,在藤制屏风后摆张摇椅午睡的阿妈,手里会摇着一把讲究叶子扇,给他阿妹扇风,管家到六点钟会过来请人吃饭,到晚八点才能在长桌上见到他阿爸,家里从九点到凌晨三点一圈一圈搓麻将,他阿妈就会披一件外衫站在二楼,倚着木栏杆看楼下热闹非凡牌局,一直到他长大,才明白那种神色叫厌恶。

牌桌订制,中间是绿绒布,黑漆漆绿莹莹四面,他阿爸周身对面坐三个年轻女郎,头顶上圆筒花灯,把每个人脸映得都白腻反光。

后来欠债,家里再没人来陪他阿爸搓麻将,牌桌卖给了对门胖阿伯,他阿妈先是变卖首饰后来是别墅,再后来阿爸不见了,阿妈病死了。

阿妈的珍珠软底拖鞋衬绿绸布里子,阿妈的白色银花披风,阿妈的黑色象牙骨扇的蕾丝勾花金线扇面,关于阿妈的一切,都只能成为不可挽回不可复制的过往。

记忆在,旧物一去不回了。

再之后,他跟阿妹两个人偷偷上渔船偷渡到香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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养尊处优的少年时光一去不返,在黑漆漆充满鱼腥味的船舱熬过日夜颠倒,阿妹差点发烧到死掉,也有过一天一夜不吃东西饿肚子的时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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