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猪林(4/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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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暖的火光映在蚩尤眼睛里,听着背后的刀声,他说,“我也是一个蠢材。”

林冲在风雪深处的野猪林高唱那首英雄无路的古歌:

“问苍天,万里关山何日返?

问苍天,缺月儿何时再团圆?

问苍天,何日里重挥三尺剑?

除尽奸贼庙堂宽,

壮怀得舒展,

贼头祭龙泉!

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,天呐,天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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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呐,天,回头已迟!”水火棍在狂笑中砸落。

水火棒的呼啸和刀声合在一出,此外就是喧闹的锣鼓声,为这英雄末日的歌谣大壮声势。蚩尤似乎可以看见他五岁时春社上的林冲尤然在熊熊火堆中狂舞,周围的锣儿磬儿合着他悲愤的脚步。

七里咚龙锵,七里咚龙锵,七里咚龙锵锵锵,七里咚龙锵锵锵锵锵锵……

越来越暴烈的锣鼓声,不知道是欢快还是愤怒,林冲说,“恨呐!”

红日是否也说过一样的话?那颗头颅旋转着落在土地上,仍愤怒地瞪大眼睛。

高空的大鹰还在盘旋,草丛中的毒蛇在撕咬野鼠,树林的某处,猛虎正接近疲倦的梅花鹿。一生中的第一次,蚩尤把一切都听得如此清楚,他悄悄的说,“原来是这样的啊!”

刀风激起了蚩尤的长发,一丝古怪的微笑掠过了他的嘴角,此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。空虚中只剩下太古鸿蒙初开的:

寂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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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阳光照亮了树林,披着汗水的战马带着雨师冲了进来。他跳上他能找到的第一匹马,追赶先前的蹄印,已经跑了半个晚上。

蹄印到这里消失了,四匹马头对头吃草,树林的早晨平静温馨,一堆篝火已经熄灭,火堆边是一件沾满鲜血的葛衣。雨师记得那件衣服,曾经披在蚩尤的身上。

背后的风伯追了上来,看着雨师木然站在篝火前。风伯滚鞍下马,抢过那件血衣,急切地辨认。

“不会!不会!”他说,“好兄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,他死了我不是也得自杀么?我还不想死,他也不会……”

“别看了,是他的,”雨师轻声说,“以前我们一起拉石块时候勾破的口子还在。”

血衣从风伯手里落下,他双手抓着头,无力地蹲在地上,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。

“他妈的不会啊,他妈的不会啊,”风伯喃喃地说,“不是都造反了,造反的主角都该死在凌迟的刑架上啊,不会这么死的啊。”

“想想我们几个的故事,一直都是这么傻啊。”雨师说。

“居然被杀掉了?”共工也骑着一匹马而来,沉默了一会,抓抓头,“白来了,不过,可怪不得我。”

“是,我不怪你。这和你没有关系,你和蚩尤有什么关系?你们不是朋友,我们也不是,我们他妈的谁认识你这个疯子?”雨师说着,声音撕裂,像是头发怒的狮子那样,挥舞手里带鞘的战刀砸向共工。

激斗声远去,风伯蹲在地上抹他的眼泪,“怎么回事?这眼泪就停不下来……怎么就停不下来……”他喃喃地说。

“喂,够了吧?”有人从后面轻轻踢了风伯一脚。

“滚开,不然杀了你!”风伯愤怒地向挥手。

他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,对方对他出手的角度和方位绝非一般的熟悉。风伯惊诧地扭头,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他笑了笑。

“蚩尤,你不是被他们杀了么?”风伯喃喃地说,“你可别是变鬼回来索命,以前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事情,说说而已啦。”

“只差一点点,”蚩尤说,“但是我不乐意。”

风伯上下打量他,暗暗打了个寒战。蚩尤穿着一身沾了血迹的铁虎卫军服,站在初日的阳光里,抬头眯眼对着日光,眼神空洞而冷漠。

蚩尤和风伯走出树林的时候,共工和雨师正在成千上万治水苦工面前厮打。这些人穿着不同的服色,拿着不同的家伙,有的是好钢口的刀,有的是一根削尖的木棍,迎着日光看去,倒也枪戟如林,有黄帝阅兵的派头。他们正分为两拨为厮打中的两位首领喝彩。

看到蚩尤时,这支队伍忽地安静下来,雨师呆住了,舔舔嘴唇,共工也呆住了,但他咧嘴笑了,打量蚩尤身上沾血的军服,对着蚩尤竖起大拇指来。

千万目光汇聚在他身上,神农部的少君意识到如今他已经是一个领袖了,他以他在河堤上的作为证明了自己的胆量,这些男人等着他的一句话。

于是他拔刀指天,“我们去涿鹿!把黄帝……干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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